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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字隶变之美与隶变之伤探析
--------------------------------------------------------------------------------孙大愚 孙煜
主题词：汉字隶变
内容摘要：
汉字的隶书和小篆同时从金文中进化，隶书战胜了小篆，得以迅速发展壮大，繁荣昌盛。并由盛转衰，官方书体的地位也很快被楷书取代。直到一千多年后，清代碑学兴起，隶书再次得到复兴。在近来的考古事实面前，我们发现在汉代隶书的主题是简牍写法，而碑版的后期有伤隶书的艺术效果。为隶书的兴盛，碑学的兴盛我们有必要深入研究。
汉字作为地球上生命力最顽强的语言文字，研究其进化的历史具有重大历史意义。本文试就汉字进化史上最大的跨越过程进行比较式探析，仅做抛砖引玉，不周及谬误之处聆听指教。
首先简析一下汉字的生命力来源，试着与大家寻找一些共识，欧阳中石先生讲，“祖先很聪明，我们很骄傲;确切的定义能叫文字的只有汉字，外文只能说是音符”。这大概就是汉字生命力的一个原因。我们的汉字区别于音符的优势在哪里?更深的理解文的定义——物相杂，颜色多而不乱，各种美好的和谐的事情组合成文。通俗一点讲，汉字起源是运用【象形，会意，转注，形声，指事，假借】六种方式造字。其本质已具备抒情表意功能，更兼具文书象形，形声,会意的复杂，由此，各地方言千万，但文意统一，使其具备强大生命力。
只所以说是地球上生命力最强的文字，是因为其他民族的早期文字均已失传，唯有汉字从造字至今一直有序传承，依法度进化，沿用至今。只要认识汉字3000以上，就会说中国话，就能认出100左右的原始文字---甲骨文。因此，汉字是地球上生命力最强的文字。地球在，汉字就存在。
回到“汉字隶变”本文的主题。春秋战国时期，各种哲学思想泛滥，诸侯争霸，各国自行改造汉字的力度加大，出现了千姿百态艺术性很强的钟鼎文就是例证。同时，简牍书写工具的出现使得日常生活与信息传递加快，金文杂乱多样化笔法不能满足信息传递时效性要求，书写顺序混乱而缓慢；删减笔画，统一偏旁的文字改造工程由此拉开历史漫长的一页。
小篆是秦始皇统一六国后的官方文字，伴随着秦国的灭亡，小篆也成为了官文寿命最短的字体。
隶书是从民间基层应用革命成功的，在汉朝时很快成为官方文字的，但其“隶变”的过程不少于500年的历史，其漫长的历史验证，最终选择方块汉字的文化价值。本文仅就汉字隶书方块化过程中，艺术美的继承和艺术美丢失之伤做一点有益的探讨和分析，希望汉字再次进化时有所帮助。
首先说明，汉字隶变不仅是从小篆演化而来，而是从金文开始，相信这一观点在学术界不会有太大争议，这是个前提。
一 汉字隶变之美
1、 化弧线为方折，便于书写，更便于辨认，作为信息承载工具，更便于推广应用。
2、 大量使用偏旁部首造字，扩大了字数和应用范围。
3、 方块化排队实现了官文要求规范、严肃。也为后世活字印刷奠定了基础。
4、 方块化承袭了【天圆地方】的古老中华哲学思想。
5、 方块化体现的是儒家【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大德思想，体现了格物致知的儒家哲学思想。
我们逐个分析比照隶变结果，得出汉字终归继承了雍容大度，中锋行笔，方正典雅的儒家思想。还有含蓄,隐忍,不失法度准则。保留象形，指事，假借等造字规范。
从金文到小篆的进化初步实现了作为官方实用主义的两大功能，一是端庄肃穆，二是基本方块化，整齐划一。不足之处是笔法比较单一，书写太慢，识别困难。
由于诸侯国混乱的造字行为，秦皇统一各国后，为了长治久安统一了文字，这就是【秦小篆】。统治者本意是想促进交流和文化统一；同时学习周朝礼制的好处，保留部分篆书古意。但实际中，民间和基层管理者已经习惯了简化的【隶书字】；而且小篆有一缺点是延长笔画，大家都穿长袍，比大篆更难识别。因此，小篆也就成了短命王朝的催化剂。
西汉时期，隶书很快被确立了官方文书的地位，或者说沿袭了秦朝的制度；汉字隶变合法化。到居延汉简时期，已经完全规范化；从近期内考古发现的实物证据就可以直观的看清楚，如上图所示。
比较隶书与小篆，一是大量增加了【点,撇,捺】的组合，文字变得易于识别;二是大量使用规范的偏旁部首组字，文字变得容易书写。
二 隶变之伤
事务的发展总是在达到生命的高峰后走向衰落，隶书也是一样，逃不出事物发展的自然规律,这就是隶变之伤。
隶书为汉字走向文化繁荣奠定了基础;也为汉字进一步成熟化打开了门窗。国家进入汉朝,特别是汉武帝时期,国家强盛,文化随之繁荣.大量文人仕官自发的艺术化书写文字，引导书法理论和书法评论成了热门和潮流。至东汉,道教文化对儒家思想有所冲击,文人崇尚自我精神的觉悟,玄学兴起;天人合一,回归自然成了那个时期的主流思想;由此引发了草书的创新，汉朝末年至晋朝初期，隶变尚未结束，魏碑和草书已经兴盛，行书也在孕育之中；隶书的自我完善受到了时代政治思想的影响变得失去了艺术精华，加之方块化造型使其坐上了官方文书的地位，同时失去了造字之初的象形表意功能；即使是隶变中出现了精彩部分也未能阻止隶书的衰落。下面就隶书初步形成到汉代碑派隶书成熟作品以及清代隶书复兴后作品的具体变化结合事务证据逐步作艺术褪化方面的分析。
我们展开的顺序依次为【睡虎地秦简】---【马王堆帛书】---【居延汉简】---【楼兰残纸】---【武威医简】---【汉代名碑】---其他。
【不】-----写法中，进化到武威医简时，虽然还保留着手写的灵动性，但是已经失去了书法的结构造型美；并且增加了运笔次数，楼兰时4笔，居延是5笔，武威时6笔；隶变之初多质朴，少型质；隶变后期失去精气神。
【边】-----字居延和楼兰形神兼备，各得其妙；至石刻过于追求笔画的粗细一致和造型的方博气势，完全失去了字的神态；到清代隶书复兴已有好转，但仍然严格遵守蚕头燕尾，四平八稳，不敢飞扬；动静之间的趣味性变化不大。
【谨】-----楼兰写法如同表现文字意义，结字平稳规整，但不失灵动；8笔横划无一雷同，仅居延写法可上看，但其笔画的动感和肥叟搭配仍然欠火候。
【云】-----这是一个常用字，也是一个好写的字；但是楼兰把它写成了一个很不平凡的字；气势开张，造型高古，空间感强烈，艺术造型夸张，空间想象力丰富；后世书家只有何绍基老先生得其风骨。
不机械化使用蚕头燕尾，相似的例子在【隧，顕，风】的艺术表现力上也有亮点。用这样对比的方法最能直观的发现优点和不足，仔细的着麽，好与差自有公论；谬论毕竟只是个别的捣乱分子。
不
【黨】-----隶变中割去小篆的长袍，留下马褂，不走极端；但是，保留一些大篆的金石气和弧度也是趣味悠长。长枪大戟总是少一些艺术的灵气，大家在比较中琢磨书法美的艺术追求共性。
【黄】----19个黄的写法，各具特色；结构的疏密紧凑安排，后世也有吴让之，李瑞清先生可比楼兰。但居延楼兰笔笔铁钩银划更胜碑版用笔的厚重；疏紧粗细变化更有阴阳动静的造诣；更有墨书渲染效应。个人爱好不同，此处正好可以细细品味比较；各取所需。
【食】-----一如黨字，即使写的如【石鼓文】斑驳沧桑，也是动感十足，生机万千。如黄河母亲从远古走来，确是很自然的圆通灵动。
相同的例证在后面的字中还有许多，大家用比较的方法来获取信息，分析差异。
特别值得提醒的是，【逐】的上笔和【通】的下笔是楼兰不同于居延和武威的地方；楼兰高明在随形势变化，笔法多样，不拘泥于形式。
【送】-----从走字偏旁可以看出，楼兰与武威的承袭关系更亲近。与【退，迹】综合分析，这种进化时有承袭关系的。这是相对比较迟重的写法；可以在相似的环境下便于借用。而清代大家多有精彩用笔，当碑版用笔不如意时，这类字体取法多样，精彩无处不在；尤其何老先生最通古意。
【趣，赵，近】更像是隶变之伤的最好写照，后世变法多失生机，乐趣不足。
【路，赐】的结字造型法，后世进化也没有超越鼎盛时期。
【足】-----告诫书者，厚重也不能呆板；
【射】-----清秀也可以有特色。
【臣】-----哪一笔该轻，哪一笔该重，自有分寸；真是惜墨如金。用最少的笔数写出最提神的章节。
【羅】----组合字的结体至关重要，唯有邓公石如结字紧凑，可追楼兰。然而，笔画过于匀称；气势终究相差太大。后世进化无一能望其项背。
【西】-----浓缩的精华。前世今生，哪一个不鞠躬？由此看楼兰与武威的承袭关系更近于居延。
【池】-----天下墨池无数家，楼兰墨池在天涯。
【舉，興】-----可以看出到曹全碑时才进化定性。其中，举的结体造型算是楼兰特有的上小下大的代表性【梯形结构】。兴的进化之美直到清朝时期才算高峰。
【粟，表】-----这两字放在一起的对比，可以很好地解读【稳与险】的结体应用。险而不失重心，险须体势完备。表是楼兰少有的中庸型法度，中规中矩。
【苏，泄】----对楼兰讲，浓妆淡抹总相宜。对武威来说，加上【泉】就是似曾相识燕归来。楼兰的苏造型独特，有勇往直前的表象；至少有两处结体的创新，三处笔法的创新。其他各家苏字写法可能是出于对苏轼的敬仰均有优异的表现。楼兰写泄，是其标志性扁阔体，浓妆之下也很有味道，不多的空白留的相当合理。
【漢】-----最美汉字，并不为过。楼兰写漢，或行书，或草书，或行草；总之是隶书笔法为主。气势夺人，似渚墨，不嫌多。九重真龙出，一洗万古凡马空也。此漢字或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隶变之伤一字定论。
【东，海，沐，浴，忠】-----疑似墨‘池’风，楼兰居延在，他法何须宗。
【寅】-----楼兰造型类似于苏的写法，笔法有大篆笔意。
【所，府，先】-----楼兰有一个造型和笔法的创新，横笔直而长。
【具，器，然】-----楼兰写法中充分体现了造型艺术大师的水准；后世书法家只能望其项背。器字写法，4个口子写法无一个相同，而整体造型方正而灵动，这一个字的写法，比较其他各派可知道书法艺术创新能力的差距。具的表现形式，后世如果还比不上隶变之初睡虎地秦简的造型美，隶变当然是毫无意义。
【同】-----与羅有异曲同工之妙。
从以上情况看出，从艺术角度来讲碑派隶书的兴盛是隶变之伤。
为什么敢于下这样的结论，我们首先分析一下碑派隶书所推崇的精神实质是什么？【蚕头燕尾】放大化的演绎了中庸思想，体现的是雍容大度，先礼后兵，以退为进，后发制人的思想。体现的是不紧不慢，悠然自得的精神实质。
魏碑的兴起彻底否定了碑派隶书。其书风格刚健瘦硬，直截了当。正是碑派隶书兴盛时代的对立面。一个崇尚亲和乐观，与人为善，助人为乐，无欲无求的佛教圣像面前，刻写的是刚猛无比，键剑爽利的魏碑书体，人们对于柔慢思想的不满已经到了无法容忍的地步。这实际上已经回答了隶变之伤的问题。
人类进化的历史是一个【精神进化史】，追求的是精神气质的脱变，如同武器的进化一样，主流是进攻性为主，以快为主，以气势和效果论好坏。如果以朝代为段落，那么，人类的服饰穿着的变迁正好和书法的演变有不谋而合之处；懒散的，紧凑的，拖沓的，雍容大度的，精干的，潇洒的，简结的，臃肿肥胖的，精明强悍的，神定气闲的都可以从着装上打扮出造型；我们以此审美方法审视隶书进化，其收获必定超出想象，起眼界必定走强。
隶变之伤的第二方面是造字脱离原创象形，形声，会意的意图。
例如：【惠】-----比篆书时多了中间部分。【望】-----言字偏旁本来是【目】子偏旁，没有眼怎么望。【鼎】-----比甲骨文时期多了比划，而且写起来笔不顺；没有支腿何以立鼎。【竸】-----甲骨文本是两人赛跑，越变越复杂，并且没有了象形指事的趣味。相同的例子很多，学者们可以多多留心。
隶变之伤的第三个方面。把已经简化并且有象形趣味的字再次复杂化。如本文中的【近，邊】的走偏旁。
探究隶变之伤是打开隶书创作中艺术升华的金鈅匙。大凡有过多年创作经历的书法家都有这样的体会，【总感觉作品的艺术趣味性不强，却找不出原因】。历来有大家评论某某作品【艺术品味高古】，其实这个高古就来自笔法的象形趣味。文字本是个抽象的符号，为何成为人们疯狂迷恋的艺术作品呢？这是因为我们的【汉字】在创造之初就具有【象形，形声，会意，指事，假借】的趣味性。所以，书法能成为艺术而历久不衰的原因是【它在用半抽象的符号塑造具象意境的画面】。可以预料，汉字一旦失去了象形的趣味，其艺术价值就大打折扣。因而，汉字的【隶变之伤】应尽快治疗。
三 新时期隶书发展方向的思考
新时期国家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国内外政治局势安定团结；给文化发展带来了较好的机遇；印刷和计算机打印的普遍应用使得书法成为了纯艺术的商品。这对于毛笔手写书法来讲失去了很多实用价值和市场；但对于隶书来讲也带来了不少机遇。
首先，破除隶书就是【蚕头燕尾】的思想紧箍咒。碑派隶书的最高点也是隶变之伤的最痛点。【蚕头燕尾】庸软慢厚的艺术特点是哪个时代儒家文化思想的体现，是汉并天下大气磅礴的时代精神；是官方文书的统治需求。圣贤讲【古不乖时，今不同弊】，没有了政治需求的限制，我们完全可以把【蚕头燕尾】当成隶书中的一个流派放一放。
其次，求法需从源头梳理。在隶变之伤的分析中我们清楚地看到隶变的过程其实是以毛笔书写为主线的。其中，居延汉简的书法就是很完整的流派体系；只不过法度中的变化相对于【楼兰】略微简省一些；当然，楼兰隶书是隶变过程中法度完善，艺术创造性最强的流派。除此之外，马王堆帛书也是法度体系完善的隶书流派，只不过尚显的质朴，正等有识之士去拓展创新。睡虎地秦简是目前最早的隶书资料，隶书的法度尚不够完善，但也有不少精彩；这个源头上仍然可以生出不少流派，只要你能深入研究，热爱书法。
对于楼兰的赞美之词比较多，这是因为楼兰隶书的艺术创造之美。为它被埋没在那个时代叫屈。笔者斗胆以楼兰笔法实践，虽然远没有达到文中所讲的艺术优美程度，但是仍然觉得非常有趣，在此抛砖引玉，希望有更多的仁人志士加入到对楼兰的研究之中。
2013年8月15日 火龙山写于钟楼雪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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